极目新闻评论员 屈旌

2016年，因为长相酷似马云，江西永丰县石马镇男孩范小勤在网络走红。2017年，他被接到石家庄读书，并接受网红公司的包装打造。走红5年后，范小勤被解除了合同，并回到老家重新上小学，现状令人唏嘘。（据2月22日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）

卸下网红包装，告别豪宅香车、美女保姆，“小马总”回到村里，又穿上了破旧的衣服，调皮玩耍。如今12岁的他，却连简单的加减法都不会，连百元人民币都不认识，智力和身体发育明显比同龄人迟缓。没有了“小马总”的光环，他只是一个可怜的、被利用之后又被抛弃的孩子。

偶然爆红，人生剧变，浪潮退去，打回原形……这样的经历，如果放在一个成年人身上，或还可叹一声人生无常，黄粱一梦，总有起起落落。但是，2016年的范小勤只有8岁，对于一个生活困苦、先天缺陷、不懂人事的农村孩子而言，最宝贵的童年成为一场被围观的闹剧，实在是让人感觉沉重不已。

孩子是无辜的，那么到底是谁害了他呢？有人斥责将他带走的幕后推手刘长江，有人认为其家人对其不管不顾，不负责任。这些当然都是事实。刘长江看中了范小勤身上的流量商业价值，以“寄养”之名将其带到石家庄，承诺了在商业运作的同时，帮助其上学。然而，他却违背了约定，致范小勤长期失学，并以所谓的“奢华生活”为卖点，不顾其身心健康，完全将其当成赚钱工具，这一行为明显侵犯了范小勤的受教育权，与法治精神相悖。而范小勤的父母作为监护人严重缺位，将孩子交给公司，获取经济利益，即便真的是想让他过上更好的生活，依然难逃违法之嫌。

然而，回归到现实中，要追溯方方面面的法律责任，又面临许多困难。按理说，父母当然是第一责任人，但范小勤的父亲腿部残疾，母亲有智力缺陷，维持生活已经十分困难，对于商业运作和网络环境都缺乏认知，要他们认清”流量变现“的实质，坚决地拒绝送上门的物质诱惑，十分困难。而在这一过程中，存在诸多不规范操作，没有任何的书面约定、合同，自身承担了过多的法律风险，也根本难以承受后果。如果冷硬地对其依法处罚，只会让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，更加雪上加霜。

“小马云”的悲剧，事实上源于多方失责。他的家庭困苦不堪，而他的长相却迎合了“眼球经济”的需求。“博眼球”终究是一时的，且不说他能否一直像马云，就算能一直像，看客的好奇心也总有消散的一天。然而贫困却是沉重顽固的，如果不能自己站起来，单纯靠外力支撑，很难得到根本性的改变。而无论如何，一个学龄儿童没有上学，在众目睽睽之下，成为商业牟利的工具，这现象难言正常。我们时时都在说要保护儿童，保护祖国的未来，但事实上，为何我们没有在一切发生的最初，就发出呼吁，及时介入呢？社会参与在哪里？监管部门又在哪里？

如此看来，过气对于“小马云”来说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，至少他重新有了机会，去弥补失落的童年，过回自己的人生，他才12岁，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，而我们需要做的，是摒弃猎奇的心态，挡住那些还在试图消费他的镜头，切实地对他个人及家庭给予帮扶和救助，解决其所面临的就医、上学等现实问题。同时要通过教育引导，让其家人明白，孩子不是父母的个人财产，不能随意转让和利用，受教育、被尊重、拥有发展独立人格的机会，是他的基本权利。

而范小勤的经历也同样警醒我们，未成年人保护不能只喊在嘴上，“网红经济”也没有看上去那么美，尤其是涉及真正的弱势群体时，作为网络社会的一份子，在狂热的追捧之前，或许应该更多地给予理性的、温情的注视，看见他们镜头之外的无助，看到他们现实道路的困苦，不要让善意的关切，成为幕后推手攫取利益的工具，更不要让汹涌的流量，成为将这些特殊群体推离正常人生轨道的帮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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